明晶

第三十章

“你这是怎么了？”天帝十分不解地看着润玉，见他不如方才那般欢喜，以为他是被旭凤搅了兴致，“若是真的没有兴致，我们回去便是了。”天帝素来心思机敏，善于揣摩他人心思，但是对于这般年纪的自己，他着实想不出来，照理说，按照润玉的心思，旭凤这般行为不至于引起这般大的反应来。

未等天帝再发一言，润玉便突然转身抱住了天帝，如今润玉的身量已经和天帝差不多高了，将头靠在天帝的肩上：“旭凤就是那个黑衣的人，是吗？”天帝怔愣一番，轻轻地抚摸着润玉的后背，他从来都没在润玉面前刻意隐瞒自己与润玉的关联。“不是。”天帝容色淡淡，既然润玉已经不是他了，那么旭凤同理。

润玉不由地将天帝抱得更紧，他时常在梦中见到上神，见到当初抓自己的黑衣夫妇，他从来不知道为何那对夫妇能够这般无耻，明明是加害人，却偏偏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态度上。他见到过天帝每次颁布法令之前通宵的不眠，只为了能够将法令畅通无阻。他见到天帝为那些空占职位的天界蠹虫头疼，却为了天界平稳过渡，不动声色地进行换血。他见到天帝如何被众人议论，甚至斗姆元君还公然给予天帝难堪，都被天帝不动声色地化解。

旁人皆以为天帝大权在握，一朝登顶，端的是痛快恣意，却不知这六界早已千疮百孔，宛如将亡的病人，是天帝放弃了休养，一步步才有了新的气象。

每次梦见那些情景，他总是能够从梦中惊醒，随即便是心悸心痛，这般绵绵的痛楚总是能够将他所有的力气都抽干净。何为公道，何为大义？难道受害者连复仇都要遭人诟病吗？为何那些人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天帝给予的一切，却反过来对天帝嗤之以鼻。

他的上神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人。很早，他便有了隐隐地猜测，上神便是未来的他，如果不是上神时空之中旭凤夫妇所做的事情，他便是他，如今他还是他，却已经不是他。他们是这世上最为亲近之人，同根而生。只是上神不说，他便不说，若是说了，也许就再也不能相见。

天帝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贴上了树干，润玉望着天帝的眼睛，终于吻上了那双眼睛，吻上了那双曾经哭过，笑过，如今只余下淡淡的温凉的双眸。肌肤上传来些许温度，却让天帝原本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，他将自己与众生分离得太久，将自己独囚在自己的一方冰雪之中，淡漠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，唯独润玉执着地想要靠近自己，唯独润玉会说自己是个温柔的人，在润玉的眼中，他从来都不是天帝，他只是他口中的上神，这长久的岁月来他竟是习惯了润玉的温度，习惯到能够纵容他如此放肆。

吻如蜻蜓点水，便是这淡淡的肌肤相触，叫润玉心下稍安，瞧着上神那双眼睛，润玉轻声说：“上神，我不会再让你被这般无聊之人打搅。什么火神，什么二殿下，不过是只吸收不了朱雀灵力的火鸟而已，说得好听叫做涅槃，不过是排毒罢了。”说到最后，润玉的话微微含着鄙夷之色，岐黄仙倌是他的人，凤凰一族本就无需涅槃，这是火鸟进补得太多，却无法完全将朱雀卵的灵力化为已用，这才搞出了涅槃一出，为的是疏通经脉，防止过多的火灵灼伤了元神与根基。不然，荼姚能这么任由旭凤用朱雀卵收买人心吗？

天帝不由地笑出声来，他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么形容旭凤的，一时间颇为新奇有趣，虽不解润玉到底怎么想的，可见润玉心情好转了许多，倒不再追究了。想来是少年心性，对旭凤这等能力却令名远扬，总有些小脾气与不满。

“瞎说，好歹是凤凰，祥瑞之兽。”天帝点了点润玉的脑袋。“凤凰难道就不是鸟了吗？芸芸众生当一视同人。”润玉振振有词地说，“就他这般，怕是鹰隼等都比他强点。”“在我面前这般说说便罢了。”天帝示意润玉与自己另寻一处沿江而行，这般月色若是真的辜负了，实在是可惜。

旭凤被天帝抹去了记忆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，只得吹了一下哨子，便有侍卫出现在旭凤面临：“参见火神殿下。”旭凤随意地虚扶了一下：“起来吧，人界就不需要这般讲究了。”“敢问火神殿下可是找到了要找之人？”生怕火神回了天界，随口与天后这么一说，自己就要被扣上看护不力之错，侍卫云雀急忙开口道，他可当不起这罪名，毕竟离火神殿下涅槃之日也快了，天后的性子自然是更加暴戾了，比孵蛋的白鹅更可怕些。

“找人？”旭凤迷茫地看着侍卫云雀，他方才还想问云雀自己怎么都往这偏僻的地方跑，为何云雀不跟着他。云雀暗自感叹自己的机智，还好自己先发制人，不然极有可能这口锅真的得他来背了。

“方才殿下说是见到了熟人，想要上前一叙，还说那人喜静，因此不叫我们跟着。”云雀将大殿下三个字咽了下去，隐雀长老可是提醒过自己这天界除非必要千万不要招惹大殿下，想来也是，能够在荼姚手底下平安无事这么久，自然本事非同一般，这般高位神仙们能少得罪一个便得罪一个。

想到这里，云雀笑着抬头：“殿下可找到了那个熟人了吗？”旭凤面上有些尴尬，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已经全无记忆，讪讪地说：“想来是我花了眼，对了，这里景色不错，方才我一时看得入迷了，便有些忘了。”云雀笑着说：“这人界除了热闹，哪有什么景色能比得过天界，是殿下慧眼。”

“就你会说，行，我们走吧。”见云雀说不出来是何人，旭凤便不再问，只是心下依旧有些嘀咕，有什么熟人值得自己这样追上去吗？难道不是他们都主动来找自己吗？